这出自于冯唐在北京中轴区、古韵与现代交汇的19号府正举办的不二堂书道展第三回——“野有茶”。
人们认识冯唐，多是从他的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开始，《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万物生长》《不二》再到最新的《了不起》，他的创作力仿佛从未有停滞期，与时间一路走一路写，如他自己所言，致力于最大程度地“用好肉身”。随着了解，你又会发现，冯唐曾是医生、集团创始CEO，现在仍是每周花费近百小时从事商业工作的职业经理人，多做事多开心的“成事学”给很多读者、听众带来探索尝试的力量。而或许很多人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关于冯唐的“书道艺术元宇宙”，从2020到2022举办的三回书道展，不断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VR技术，营造出一个个通往精神世界的虚拟空间。人生不只诗酒茶，但人生，永远要有诗酒茶，要有渴望。
诗，野有蔓草和青春原野
“人生还有其他，有诗酒茶，有审美，有闲暇”
“野有茶”书道展览北京站共有50幅书法、绘画作品分布在五个展厅。走进古韵雅致的四合院，“空中茶园”如第一道屏风带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藏趣”；再往里又有“方寸湿地”以芦苇、青青河畔草作景，陪来客饮茶赏玩；透明外观、内有竹席蒲团的“茶立方”颇见禅意，闹中取静，可静坐静心，也可拍照打卡。所有一切是美的，也是好玩有趣的，体现着主人的审美意趣和挥洒风格。
冯唐最为外界熟悉的身份，是作家是诗人，这就令人不得不对他的“主题”和背后传递的“精神”有更多一层的关注，文人嘛，似乎总该对“深度”有广阔深邃的见解。在“野有茶”的导言里，冯唐写道：我写的是人性，我心目中的人性就是残存兽性+狭义人性+缥缈神性。人类从禽兽进化而来，残存的兽性长期被压抑、被忽视。狭义的人性就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那些非常油腻但又极其合理的东西……狭义的人性不完整，狭义的人间不值得，怎么样美好地唤醒人性中的兽性和人性？喝茶去。
曾写下《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的冯唐，用“诗酒茶”给“美好地唤醒”指了一个自己的方向。“人生不过诗酒茶”，参观过“野有茶”的观众们总用这七个字形容自己在其中的所见所感，因此我们也把这个问题递到了本人面前。
T：您是如何理解“人生不过诗酒茶”，这是一种怎样的态度表达呢？
F：人生当然不仅“诗酒茶”，人生更多的也不是“诗酒茶”，日常缠绕我们的，是工作、家庭、责任、生活的碎屑。这些碎屑包围我们、压抑我们。但是，透过生活的碎屑，人生还有其他，有诗酒茶，有审美，有闲暇。不要让生活的碎屑占据你的全部身心。要积蓄力量，保持渴望，克服它们的压制，穿透它们，大口呼吸，享受野外的风声、云影，享受诗酒茶。
T：“野有茶”这个名字来源于什么？
F：往远里说，这个名字来自《诗经》，“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往近里说，它来自记忆。2018年，疫情之前，我去了趟武夷山。武夷山有朱熹，还有茶。我一直念念不忘，想再去而不得。
T：“野有茶”在每地每一站都会有些小变化吧？北京站的独特之处在哪里？
F：除了书画作品，整个展场都是一个景观，可以欣赏，可以品味，可以打卡，拍美美的照片。这其中，我最喜欢室内的竹林。野外有茶，室内有竹，眼中有趣味，心中有审美。
“野有茶”的展厅地面上，都有一首诗，像一段引言或一道出给来客的谜语，其中两首来自《冯唐诗百首》：
我打坐 我弹琴 我喝茶 我哭泣
你从不说想我 “你想我吗？” “下周在吗？喝茶吧”
提到诗，冯唐总是兴致盎然的，他也曾说过人生乐趣最不可割舍的第一位便是诗。北京的秋天与“野有茶”之间，亦有一段他与诗的岁月记忆。他说：“我曾经写过一首诗，‘永远马上能让我快乐的是：/北京看得见西山的天气/冰到恰好的一瓶香槟、书堆、你的腿’。
在冯唐心目中，北京最美的时候就是秋天，“野有茶”的展地——19号府，以前的贝子府，从本科到博士就读于协和医学院八年，他就在这个地方溜达了八年。“没想到秋天北京的柳树可以这样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想起你还会下起雨”。冯唐说：“那片地方，是我的青春原野”。
“野有茶”是冯唐个人的经历、所思所想，而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望到的或许也是自己的人生，又或许只是在花里，在野里，喝杯茶的闲暇乐趣。世界扑面而来，感受各有不同，除了“内化”的可品可感，“野有茶”有着更外化的可见可触，关于冯唐的灵感宇宙、VR技术的应用，等等。
酒，世界新鲜色香味俱全
“想象力，是我的终极大杀器”
作为投资人，洞察未来的远见贯穿着日常思考，迁移至艺术创作领域同理。冯唐表示“艺术永远是趋新的，追逐新的表达方式”，放眼如今“元宇宙”无疑是风口浪尖的弄潮儿。而早在几年前，当人们尚未谈论“元宇宙”概念的时候，冯唐的创作已经由“元立方”开始蔓延。
2020年，冯唐应邀创作了“元立方”，有一天汉字飞进了他的梦里，有天圆地方、纵横捭阖，这件作品由这个梦诞生。问及这样的创作灵感是偶然还是习惯，他分享道：“行走江湖三十年，想象力，是我的终极大杀器。怎么保持这种想象力？保持年轻，保持渴望，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不要给自己设限，也不要给世界设限，永远做一个‘破壁人’。”
T：之前的“色·空”展览应用了VR技术进行创作，“野有茶”从技术或内容层面有哪些创新想法和尝试吗？
F：这次的“元宇宙”展，除了继续和百度希壤团队合作外，我们还和上海的猿动科技展开了合作。他们是一个年轻的团队，有创造力，感悟深刻，为展览制作了更酷、更炫、体验值拉满的虚拟艺术空间。对比起前两年，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元宇宙，在国际的网络空间，元宇宙世界已经形成了一些多姿多彩的岛链，尽管还没有形成大陆。但我很期待。
T：《茶立方》这个沉浸式装置，是怎样构思设计的？
F：《元立方》是我的一个系列装置艺术创作。第一个《元立方》，曾在国贸展出。这次的《茶立方》是第二个，以后还有继续这个装置的创作。我们习惯的“茶”，是罐装的、袋装的、饼装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形态，但都是零散的。我就在想，一定数量级的茶聚在一起，比如一吨茶叶，在阳光下，在雨中，在夜晚，它是什么样子？它的色香味，会有什么变化？就有了这个《茶立方》。
T：随着不断参与多种形式艺术的创作，这些经历会对写作产生哪些新启发吗？
F：书画艺术、装置艺术、元宇宙艺术都是艺术，写作也是艺术，它们会互相渗透、影响。也许，我以后会创作一部元宇宙小说呢？未来，皆有可能。
在这个既圈层迭出又渴望“破圈”和“共享”的时代，为了“打破”而进行的“形式”越来越多，相亲、剧本杀、飞盘……创新登场，红极一时，用体感丰富着精神，最好“跨界融合”，不断展望加法原则，占据主流的生活。对于这种“延长链”，关于“野有茶”是不是也有跨界的空间，冯唐的设想显得自由得不像个“商人”，“没有那么严密的商业逻辑。写字画画办展览，是一种玩，没做细的规划。但我想，一个展览，不能仅有书画。艺术即生活，可以看，可以品尝，可以把玩，可以拍美美的照片。这就有了这些衍生品，玩出的延长链，没有商业逻辑的严肃，好玩是第一位的”。
“拍照、逛街是生活，看展、欣赏美，也是生活，是生活的不同面向。在生活中，仅有美，或者仅有逛街，都是残缺的，不完全的。大家可能习惯于去博物馆、美术馆欣赏艺术品，隔着一段距离，四处贴着‘不准拍照’的警示，被保安盯着，板着脸，装出严肃地被艺术品感染的样子。累不累啊？梵高画画的时候，右手拿画笔左手拿酒瓶，一点儿不严肃。看展就是休闲，能拍出美美的照片，是最棒的展”。对于如何好玩在参与到一个艺术展中，冯唐如是说，未来已来。
茶，重塑我们的生活
“像花一样半开在你面前，像小熊一样滚到你身边”
不同于人们对艺术家“出世”态度的认知，冯唐的社交媒体活跃，和熟悉的朋友、素不相识的网友，妙语评价，各种emoji应用，得心应手5G冲浪，给“野有茶”增加了一份热闹的聚会感。“有一位朋友说，艺术是连接人和人。这句话让我感动。大家跨越疫情造成的区隔，来到一个弥漫茶香的空间，放下尘土，专注眼前的美。这是人与人的连接，是一次访友，是一次聚会。我很感动。感谢来观展、来看书画，来品茶的朋友”冯唐这样形容他与来客之间的关系。
冯唐的“宅”、“色·空”、“野有茶”三个书道展览，都举办于疫情期间，三年间大众心理和生活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三个主题，也与变化着的我们息息相关，他介绍道：这三年，我们的心境、人生、人生观，随着疫情起起伏伏，可能都有所变化。2020年，它来了，那就宅着呗，不出门少出门，戴口罩勤洗手，我就办了“宅”展览。2021年，它还没走，并且不想走，已经宅了那么久，我就想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生活，关于当下的世界和世界的内部、最深处，“色”是我们当下的世界、疫情的世界，“空”是世界的本质，是世界的内部。我就办了“色空”展。到了第三年，它还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我觉着，我们不能被它困住，除了它，还有其他，有云，有花，有茶，野外有云，野外有花，野外有茶。于是，我做了这个“野有茶”展。三个展，我的三年，所有人的三年。
从灵感到日常，从思考到分享，冯唐真诚地分享了许多，“诗酒茶”远不足以概括，重新审视自己的创作，实时响应世界的变化，有趣的灵魂永远充沛活跃。
T：可以挑两三幅新的或您自己认为有故事/创作印象深刻的书道作品，给大家推荐一下吗？
F：首先是展览的主题作品，“野有茶”，大幅书法作品，我偶尔写下的，心到手到，让我自己得意了一小会儿。第二幅值得大家细品的作品是一幅画，“梦里伯克利山味”，一马一人，入山寻幽。由于疫情，我们缩短了活动半径，减少了出行、见面、聚会。通过想象、记忆、梦境，我们可以重塑我们的生活。另外，我这次用拓片创作了几幅作品。拓片是中国的一门传统艺术，我们都生活在传统中，我们也在不断重写传统、创造传统。给传统以新意，新玩法，是我喜欢做的事。
T：从您个人的经历出发，身份上从医生到商人、作家、书法家……您怎么看待这些转变？未来还有哪些可能尝试的方向？
F：人生很长，世界很丰满，有亿万千百的玩法，有亿万千百的惊喜和乐趣，不要局限自己，去尝试，去玩，去开心。我喜欢新的事物，新的工作，新的玩。未来肯定还有其他新玩法，新体验，我不知道，我也在期待。
T：怎么看待很多年轻人“躺平”的心态？
F：有那么多年轻人“躺平”吗？年轻人如果躺平，我觉着，可能中年人老年人需要反思，为什么给了他们一个躺平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更激情更色彩斑斓的世界。
T：有哪些近期或正在设想中的工作计划？
F：最近一年，我在“冯唐讲书”小程序上讲“资治通鉴”，讲中国的人、中国的历史、中国的管理艺术。我正在筹划一个“不二堂商学院”的项目——中国的人在中国的现实和中国的历史中，怎么做好中国的商业管理？这是一个大的项目，很有意思，有挑战，有趣味，有前景。
“不给万物命名”，但感受万物，一晌贪欢，也多做事多成事。读者爱着作家、诗人冯唐，观众爱着创作者、演讲人冯唐，人生不止一面，前路不止一程，谁会热爱谁的未来？翘首以待。
编辑_崔春
采访/撰文_橹杨
图片提供/野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