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赳赳
冯唐内心的苦 2007-07-13 23:45:32
我在这里替冯唐诉诉苦。
从《万物生长》、《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到最新的《北京北京》,一路看将过来。对于冯唐,我是服了。他的才艺表演,直若在菜户营附近,忽然来了一个卖大力丸的,令阉人和阴柔之气者,皆神情振奋,如获至宝。凡是喜欢冯唐作品的,我暗地里数了数,还真是,以渴望牛逼者、以牛逼自居者和日渐妩媚者居多。
“媚态”与性别无关,这是中国文坛的日常生态场景,就不多说。“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中国人的眼力价儿都盯着一点看:眼看他楼塌了。就这么点唏嘘之意,就给自己不起高楼和不宴宾客以强大的理由。这在逻辑上完全不通:眼看他青春,眼看他F40,眼看他嗝屁___我倒未见得哪个仁人志士,因为自己反正会嗝屁,就不去青春和F40了。
文坛里多的是犬儒之风,自己装大拿,作袖手或拱手状,渐渐地就丧失掉了创造力。写着写着,就难能为继了,就尽化做媚态了。就全都菜户营了。我曾看过作家和评论家济济一堂的局面,看似活力四射,却逃不脱与彼此、与市场、与媒体的互媚,努力去想:作品呢,恍如隔世,都是楼塌了有楼塌了的活法,字典里没有第二春。
冯唐第一苦,在于硬撑着。他的三部曲,血脉贲张、气韵贯通,内力与修为,皆有可观之处,震得人手腕发抖、头皮发麻。文坛如武林,多的是江湖术士与社会闲杂,冯唐的存在,是个异数。活在唐朝,他是达人,活在魏晋,就是名士,活在当代,也就瞎活一下,用我的观点来说:鹤立鸡群也是鸡。历史早就证明,一个时代,不会是一个大师的时代,而是一群大师的时代。放眼今天,人才辈出,大师没有。因此,大智慧写点小聪明,自娱自乐一下,得。我倒要看看,冯唐能撑多久,他的气力活,散尽到哪一天才算完。他身上有憋屈之气,他的小说写到现在,这股气还在。他苦闷啊,压抑啊,这些都有,但形容得不全对,我不知道他这股气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有时候该气有点邪、有点真、有点雅,有时候又有点暴,有点狂,有点高。他自己有言:要用一两句话改变别人的观念。最初写书,他只是想告诉他妈,有些孩子是这样成长的。现在,他的野心大了,试着把更多人当作他妈。
他的第二苦,在于时间。他总称,文字打败时间。却忽略了,这是一个循环体,文字和时间是斗来斗去的。冯唐总在掐着时间写字,上次在艾未未的食堂对酌,我算了算他的写作时间,有一个公式:双休日+工作日上午7点-8点段+年假15天=2年一本书。他是用业余时间在当专业作家,如此之辛苦,脑力在商业与文字间切换,把左脑和右脑全都铆上了劲,非等闲人士可比,别说去做,想一想都苦。然而,他这苦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他的第三苦,在于遮闭。冯唐是个明白人,但不说明白话。小说于他而言,不是敞开的手段,而是遮闭的方式。我想说的是: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还未曾真的表达过。他只是试着把那些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化用到小说当中去,若能排遣一二,最好不过,若能不露痕迹,更显高明。但,无论怎么做,终归是遮闭的。这不是他虚伪,而是一种约束感像紧身衣一样裹着他,使他像那个黑蜘蛛侠_____我们要的不是红或黑的蜘蛛侠,而是那个帕克。这一点上,冯唐发力时,想必自己明白。
他的第四苦,在于人格的分裂。他的坏心眼跟他的好人缘不统一,他想在现实生活和虚构生活中实现双重梦想。我还是用表来说明这个问题:
冯唐 张XX
虚构 现实
作家 高管
牛逼 多金
打败时间 忙碌时间
总拿姑娘说事 至少道德岸然
让流氓当主角 给公司做顾问
被青春期那点破事折腾 为公司上市操劳
另一根筋 逻辑
靠世界观 靠方法论
写可能性 做必然性
无价的美好 有价的美好
精神的 物质的
叙述上的智慧 生存上的智慧
蔫坏 温良恭俭让
基于男性作家视角 基于工作狂的视角
文学圈 金领圈
母语 英语
静态 动荡
成就感 成功感
欣喜 欣慰
HIGH COOL
先列到这里。总之,苦都是旁人看到的,当事人自己到不觉得苦,或以苦为乐,也属正常。鱼儿饮水,冷暖自知。既然趟了文字这趟混水,不妨一趟到底。先把软蛋都划拉掉,剩下几个嘴大胸大脑袋大的,比比谁能著作等身,比比谁能基业长青。